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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瑋:“超前學習的苦”和“掉隊的苦”,總得吃一個?
【文/觀察者網(wǎng)專欄作者 左瑋】
近日,教育部召開新聞發(fā)布會,解讀《中華人民共和國學前教育法》相關情況。其中,關于“糾正幼兒園小學化”的說法在網(wǎng)上引發(fā)熱議。專家和社會各界評論普遍支持這一政策,認為提前教授小學課程內(nèi)容不利于孩子的長遠發(fā)展。
一些評論對當下教育“揠苗助長”的狀況不滿,少部分網(wǎng)友則將槍口對準“過于焦慮”、“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雞娃父母,對家長口誅筆伐;同時,也有很多評論表示“家長是不得已而為之”,更有部分家長直接回懟“一看你就是沒養(yǎng)孩子的”、“不要拿幾十、十幾年前的狀況和現(xiàn)在比”等等。
超前學習現(xiàn)狀如何?為何屢禁不止?面對網(wǎng)民一邊倒的指責,部分家長為何深感委屈?
資料圖:新華社
01
2015年,華東師范大學第二附屬中學學生進行了一項“中小學超前教育的調(diào)查”研究,該校共發(fā)放問卷440份,回收有效問卷398份。調(diào)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65%左右的學生參加過超前教育,40%受調(diào)查的老師表明班中接受過超前教育的學生占大多數(shù)。
今年年初,中國K12國際教育媒體“外灘教育”在自家社區(qū)里發(fā)起了一個關于“提前學”的小范圍調(diào)查,在收到的210余份有效回復和建議中,53.2%的家長贊成提前學,38.3%的家長持“中立”態(tài)度,僅有8.5%的家長明確反對意見。因此,“外灘教育”得出初步結(jié)論:我們的小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9成家長不反對“提前學”。
這兩個結(jié)論自然不夠準確,樣本量太少太集中,且后者K12教育的家長們本屬于卷王群體中的“先行者”。但不管家長群體支持還是反對,超前學習在近年確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在個別地區(qū)甚至成為教育主流。
學齡前階段,超前學習集中表現(xiàn)為“幼兒園小學化”。近些年,許多民辦幼兒園專門開設有幼小銜接班。很多幼兒園大班畢業(yè)的孩子會進入銜接班,銜接班課堂的設置和課程的安排,基本針對“小學”而設計:對接小學的作息時間、提前學習小學低段課程,有的班級甚至還有家庭作業(yè)。同時,一些保育機構打著“素養(yǎng)教育”的旗號,卻利用暑假短短2個月,突擊式、快節(jié)奏、大容量的填鴨式教育,讓孩子提前掌握部分小學教材的內(nèi)容。
不僅“幼兒園小學化”,“超前學習”也普遍存在于小學初中高中等階段。在很多地區(qū),英語“提前學”已成當下幼兒園和小學主流,優(yōu)先級甚至高于數(shù)學和語文。
一些家長在孩子較小時便會投入大把時間金錢,有意識地為孩子“啟蒙”;進入小學階段,很多孩子物理化學政治歷史“小四門”一個不落,編程和體育也是很多家長關注的“賽道”;初中面臨中考壓力,一些名言也在師生家長中盛行——“初一學完初中三年,便比別人多了一年復習時間”和“提前理解高中知識,對初中同學進行‘降維打擊’”等等。
盡管“雙減”政策實施后,課外培訓機構數(shù)量明顯減少,但超前學習的情況仍然存在。
更離譜的是,近些年,“搶跑”風氣竟刮到了嬰幼兒群體身上。盡管國家屢屢對相關企業(yè)或機構重拳出擊,但市面上仍然充斥著各種巧立名目的嬰兒大腦發(fā)育機構、幼兒早教機構。
所謂“嬰幼兒時期全腦開發(fā)”、“IQEQAQ培養(yǎng)”、“5歲過KET卓越(劍橋英語考試140~150分)”等高價課程或廣告在市面上頗受歡迎。不少家長反映,自己所在城市中瀕臨倒閉的超商綜合體,在多個品牌多家店鋪折戟沉沙之后,靠著幾個嬰幼兒早教機構或教培機構便起死回生。
當我情不自禁感慨“孩子太累了”時,家長們的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超前學習的苦”和“掉隊的苦”,總得吃一個。
02
與上面支持超前學習,吃著“提前學的苦”的家庭不同,一些家庭似乎吃著“掉隊的苦”。
“沒有生養(yǎng)孩子以前,我對超前學習這種揠苗助長的行為是嗤之以鼻的。”一名孩子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家長告訴我,“但我很快后悔了!開學沒多久,老師讓班上學過幼小銜接的孩子舉手,48個學生只有9個沒學過!”后來,她越說越激動,忍不住哭了出來。因為她的孩子恰好是9個之一,而為了跟上班級快節(jié)奏的教學進度,她和丈夫不得不在下班之后,拖著疲憊的身心為孩子補上當天的教學內(nèi)容。
同這位西南二線城市的媽媽一樣,一些此前反對“超前學習”的家長在入學后也感到后悔?!昂⒆右蝗雽W就是班上倒數(shù),他老覺得大家都知道的他不知道,懷疑自己笨。我也擔心他會因此喪失自信甚至擺爛。每天輔導作業(yè)更是雞飛狗跳,影響親子關系:提前學的孩子可以自己做了,他連字都不認識,我還得給他一道道地讀題。真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而和一入學便發(fā)現(xiàn)所謂“掉隊”的家長不同,“雙減”政策嚴格執(zhí)行的地區(qū)和學校,不少家長到了“三年級分水嶺”才驚呼“上了雙減的當”?!耙欢昙墰]有書面作業(yè),沒有中期和期末考試。三年級書面作業(yè)質(zhì)和量卻陡然升高,考試更是家常便飯。”不少三年級的家長如是說。
資料圖:新華社
如此看來,“幼兒園小學化”的原因,一方面是家長對孩子入學后的表現(xiàn)有所期盼,另一方面是社會競爭壓力的傳導。并非幼兒園想提前教學,也并非每個家長都希望孩子搶跑。關鍵在于在“超前學習”越發(fā)常態(tài)的當下,很多小學默認新生已掌握基礎知識,故而拔高了入門教育的坡度,這便倒逼著家長不得不讓孩子提前學習。教育機構迎合的正是家長需求,所以市面上各種幼小銜接和教學機構才會屢禁不止。
盡管身處漩渦之中,仍有少部分堅決反對“超前學習”的家長。他們旗幟鮮明、一些反問更是直擊人心:既然大綱合理,那為什么要提前學?學習是關注知識和考試,還是保持學習熱情、摸索進步的過程?有的知識是到了某個年齡才能理解,為什么要去破壞孩子自然成長的規(guī)律?逼著大部分普娃追著學有余力的天才跑,合適嗎?
這些家長中,一些有能力為孩子未來兜底,一些相信“兒孫自有兒孫?!?、“相信孩子未來有掌控自己的力量”。更多的已經(jīng)接受了孩子的普通平庸,極個別甚至坦言孩子患有不適合參與應試教育的疾病。同時,對于他們來說,承認天才的存在和別人孩子更優(yōu)秀也并不困難。
實際上,他們極其反對的是大環(huán)境將極端個例放大和宣傳,以此不斷拔高學習難度和選拔門檻,反對的是將正常教學進度越拉越快,迫使越來越多“佛系家庭”被強行卷入。
“學還沒去上,老師讓家長在假期內(nèi)把下學期教材全部教完!”沿海地區(qū),一名高年級家長憤怒地咆哮?!澳且麄兝蠋煾陕锇。磕懿荒馨押罴龠€給孩子!”
例如老師要求“寒暑假自學下學期教材”以便“開學跳過基礎,專攻綜合拔高”。不愿意超前學習的家長想讓孩子休息或者享受暑假,但這些家長“清醒育兒”的代價是孩子在學?!巴纯嘤帧?,這種矛盾下,家長也不知道“能堅定到何時”或“未來孩子會不會恨自己”。
而除了堅定表態(tài)“支持”和“反對”外,不少家長在孩子提前學習規(guī)劃上,左顧右盼舉棋不定:沒娃的時候,和網(wǎng)友一樣堅決反對超前學習,現(xiàn)在真有娃了,各階段都不知到底該怎么辦。
正因如此,當此次《學前教育法》關于“幼兒園小學化”的內(nèi)容沖上熱搜后,在大眾發(fā)對的聲音中,很多家長依舊堅持“小學化的幼兒園”并不是一個不可接受的現(xiàn)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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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鄭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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