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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弗·卡瓦納吉&布萊恩·弗雷德里克:為什么美國對外軍事干涉頻遭失敗?
最后更新: 2023-04-25 14:38:58華盛頓的失敗紀錄
為什么如此之多的美國軍事干涉行動會出岔子?我們研究的關(guān)鍵發(fā)現(xiàn)之一,就是軍事干涉在什么條件下最可能成功:當它決定性地改變當?shù)氐臋?quán)力平衡,并使之有利于美國及其盟友之時。
這意味著決定成功與否的關(guān)鍵指標應當包括:美國代理人(仆從政府)相較于對手的軍事實力,美國目標所能獲得的當?shù)孛褚庵С?,以及第三方勢力可能介入的程度。然而華盛頓考慮這些指標時,要么為時已晚(或者根本沒在意),即便考慮到了,也往往依賴不準確、不充分的信息。
尤其是在正確評估對手軍事實力這方面,美國過去的紀錄一塌糊涂。越南戰(zhàn)爭時期,美國決策者嚴重低估了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越共”)的實力,進而誤判了軍事干涉的成功幾率。美國甚至在評估盟友實力時也經(jīng)常犯類似的錯誤。拿越南舉例,華盛頓對于其南越伙伴,越南共和國國軍的作戰(zhàn)能力與自持能力顯得過于樂觀。1979年,美國又高估了其在伊朗的長期盟友——巴列維政權(quán)平息國內(nèi)騷亂的能力,并對后者的快速倒臺感到震驚。近來,華盛頓顯然對在阿富汗一手扶持的安全部隊的戰(zhàn)技與組織度有高出實際的信心。他們在塔利班武裝的進攻下一觸即潰。
2021年夏天,美軍一手訓練的原阿富汗政府國民軍(ANA)面對塔利班武裝的攻勢迅速潰敗
這樣犯錯的代價非常高。高估盟友或低估對手的實力,可能導致決策者發(fā)動冒險的、損失慘重的軍事干預。如果他們能獲得更準確的信息,本可以避免如此下場。此類誤判也可能令決策者找到理由延長本沒有成功希望的軍事行動。
事實上,缺少當?shù)孛褚庵С纸?jīng)常是導致美國軍事行動失敗的重要原因。1994年美國出兵海地時,決策者錯誤地將海地民眾對推翻軍政府的迫切渴望,當做對美國支持的民主政府的認同。類似的,在2003年以后的伊拉克,五角大樓對伊拉克民眾熱心政治轉(zhuǎn)型做出了天真的評估,導致美軍對隨后涌現(xiàn)的武裝分子叛亂措手不及。
第三方勢力插手搗亂的能量,同樣會令美國決策者大吃一驚。外國民兵組織,周邊大國或其它形式的對手,曾多次打亂美國羅列的完美計劃。1950年,美國決策者未能預料到中國出兵朝鮮。在2003年入侵伊拉克之后,美國又重復當年的錯誤,對伊朗民兵勢力在伊拉克的快速擴張始料不及。這兩起案例中,華盛頓沒能考慮到本可以預見的第三方勢力下場,付出了巨大代價。
可能性的力量
軍事干涉行動是對美國來說最好或唯一的選擇,這樣的條件總會存在。但決策者必須承認,在許多情況下,對一場危機或潛在威脅的最好應對方式,是完全不要采取軍事手段,僅僅依靠外交或制裁——甚至是學會接受威脅升高的現(xiàn)實。
軍事干涉能否迅速、充分地扭轉(zhuǎn)當?shù)貦?quán)力平衡,以確保美國及其盟友實現(xiàn)既定目標?在沒有事先回答好這一問題之前,美國永遠都不應該匆忙決定出兵。如果答案是“不能”或者“說不定”,那么決策者有理由更傾向于非軍事選項。對于大規(guī)模干涉的提議,決策者尤其應該謹慎清醒,并警惕那些過于宏大冒進的目標清單。
通常來說,這類清單混淆了關(guān)鍵目標與“看上去很美好、應該實現(xiàn)”的目標之區(qū)別。比如,自美國2001年入侵阿富汗之后,最開始被明確定義的“反對恐怖主義”目標,被更宏大的“國家建設”工程所混淆,后者將一種心愿與理念代入進了維護國家安全的目標當中,盡管這并不涉及美國的核心利益。決策者不應該致力于擴大軍事干涉的規(guī)?;驎r長以囊括更宏偉的目標。決策者應該操心的是這些目標是否具備可行性。
此外,決策者必須對當?shù)丨h(huán)境有充分了解,以事先評估軍事干涉選項的成功率。為了確保獲得必要信息,情報機構(gòu)在分析與匯報過程中,應該優(yōu)先考慮并放大了解情況的專家的不同意見——包括那些愿意提供真實看法,盡管其身份或主張可能在華盛頓不受歡迎的人。這類人物的意見,往往會更為準確地反映當?shù)卣尉謩菖c變量,美國軍事干涉行動面臨的潛在風險。
此外,專家應該與華盛頓的情報與國防單位負責人合作,甄別第三方勢力是否有實力、興趣或意圖插手美軍的干涉計劃,以及可能導致他們插手的客觀條件。比方說,如果中國大陸意圖發(fā)起統(tǒng)一臺灣的行動,朝鮮或俄羅斯也許會以某種方式參與其中。而美國面對的挑戰(zhàn)在于,分析這兩國會在何時、以怎樣的形式插手。嚴肅對待別國政治領(lǐng)導人劃定的紅線,是美國規(guī)劃任何軍事干涉行動的關(guān)鍵之一。
最后,決策者在評估美國對手與盟友軍事實力的方面,需要更細致、及時的信息,但美國情報機構(gòu)經(jīng)常表現(xiàn)的不盡如人意。比如,在俄羅斯2022年進攻烏克蘭前夕,美國政府高估了俄軍的實力、低估了烏克蘭人的抵抗意志。結(jié)果,美國決策者一度預計俄羅斯將快速取勝,并開始準備應對這一結(jié)果。
對情報機構(gòu)來說,獲取對手與盟友軍事實力的更可靠情報必須成為優(yōu)先任務。情報分析師不僅僅要能計算坦克、戰(zhàn)艦與軍機的數(shù)量;他們還要考慮到對象國的社會經(jīng)濟情況,與軍事實力息息相關(guān)的工業(yè)產(chǎn)能基礎(chǔ),政治與戰(zhàn)略文化,以及應對持久戰(zhàn)的決心等等復雜因素。
未來美國依然有可能發(fā)起軍事干預行動,但它們不需要是代價高昂的失敗。為了采取更有效的政策,華盛頓必須重新審視對軍事干預行動的看法:它不應該是一柄視所有問題為釘子的鐵錘,而應該是一件特別定制的工具,應十分謹慎地、在有限的條件下使用。
(本文于3月30日發(fā)表在《外交事務》網(wǎng)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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