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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凡:遇到中國這樣的對手挺好的,至少可以教會美國兩件事
最后更新: 2024-11-27 11:43:11
編者按:
特朗普沖擊波,第一波已來。
當?shù)貢r間11月25日,特朗普宣布將在上任后首日,對來自中國的所有進口商品加征10%的額外關稅。同時他還表示,將對墨西哥和加拿大進入美國的所有產品征收25%關稅。
與此同時,特朗普的關稅預期正引發(fā)美國進口商從中國大量進口商品進行囤貨的浪潮?!度A爾街日報》援引經濟學家的分析稱,在提前囤貨行為的刺激下,今后幾個月中國出口有望保持強勁增長。
隨著美國特朗普時代2.0的到來,中美經貿將迎來新一輪沖擊。針對這一沖擊可能的影響,觀察者網連線了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世界發(fā)展研究所研究員、前副所長丁一凡先生,談談特朗普關稅政策帶來的沖擊和應對之策。
【文/觀察者網 唐曉甫】
觀察者網:特朗普在競選時就宣稱要對中國加征60%的關稅,現(xiàn)在又提到要加征10%的額外關稅,如果按照他言出必行的風格,要落地這些關稅,具體會采取哪些方案?
丁一凡:這個想法很瘋狂,畢竟中美之間從來沒有那么高的關稅。不過目前誰也不知道他會采取什么樣的具體方案,也不知道他會怎樣落地這些方案。
在我看來,特朗普和他的過渡團隊對中美貿易的性質完全不清楚。他提名的商務部長候選人霍華德·盧特尼克就表示關稅肯定對美國有好處,因為這會讓中國受到很多損失,比如蘋果手機不在中國生產,就會讓中國的工廠關門等等。這反映了他們團體內部有一種奇怪的博弈心理。
要知道中美之間50%以上的貿易不是成品貿易,而是中間產品貿易。中國很多的零部件、子系統(tǒng)都是直接出口給美國,在美國組裝成為成品和最終消費品。上次疫情期間,美國人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對中國的制藥原材料依賴極大,美國大約70%的成品藥原材料來自于中國。他們和我們在芬太尼等問題上吵得一塌糊涂,也是因為我們出口的正規(guī)醫(yī)藥原材料出口到美國被制成了成癮性藥物,它認為中國要負這個責任。
事實上,美國產業(yè)已經出現(xiàn)了空心化,如果沒有中國的上游產品,沒有中國的零部件和中間產品,美國就無法完成其最終產品。甚至會由于無法獲得中國的好產品,導致其國家級項目出現(xiàn)嚴重的質量問題。
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波音的宇宙飛船。這次波音飛船因為各種機械故障和漏氣問題,導致航天員無法返回。根據網上爆料,核心原因是最開始波音飛船閥門采用的是來自中國的鈦合金閥門,后面由于美國國內政治斗爭不讓用中國的零部件,于是波音經過多道轉手,購買了價格高昂但是質量低劣的印度產品,最后導致飛船漏氣。
波音公司和NASA 團隊在新墨西哥州白沙導彈靶場對波音“星際客機”飛船從太空返回后進行檢查。 圖源:NASA官網
如果美國方面針對中國產品增加關稅,會導致很多美國企業(yè)倒閉,美國國內項目可能出現(xiàn)各種問題,美國產業(yè)鏈也將會出現(xiàn)大危機。
事實上,特朗普上一輪提高25%的關稅,就已經導致很多美國企業(yè)破產了,一個非常有名的例子是過去美國一家生產電視機的企業(yè),它所有的電子元件是從中國進口的,然后在美國進行組裝上市,所以還能賣得比較便宜。但是關稅提高后,直接導致元器件成本飛升,企業(yè)競爭力下降,最終走向破產。很多美國的小五金廠等行業(yè),他們也依賴從中國進口零部件,關稅提升也導致這個行業(yè)出現(xiàn)了倒閉潮。
中美貿易的剛性需求,不僅僅來自于中美之間的最終消費品貿易,更來自于中間產品貿易。這些零件、中間產品是相當一部分美國企業(yè)得以存活的根本。特朗普希望通過高關稅讓更多的制造業(yè)搬回美國去,但是高關稅只會讓大量企業(yè)破產,導致更多的失業(yè),這與他的初衷不正好相反嗎?所以我覺得他們根本不明白中美貿易的重要性,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
觀察者網:對于中國企業(yè)來說,大量企業(yè)利潤來源來自于歐美市場,特朗普加征關稅是否會導致中國企業(yè)利潤率下降,會對中國經濟金融形勢造成怎樣的壓力?中國以及全球貿易和投資結構,是否會重現(xiàn)2023-2024年上半年態(tài)勢?
丁一凡:會有一定壓力。大家會意識到,特朗普關稅這么高,中國的出口肯定會下降,導致外匯收入下降。所以資本會更多追逐美元,導致在資本流動上會表現(xiàn)出人民幣貶值的壓力。美國方面估計,關稅預計會對人民幣造成至少10%左右的貶值壓力。但是如果我們以人民幣計價出口,對我們的出口來說就是有利的,至少可以抵消一部分關稅。
當然,這肯定會對我們的出口企業(yè)造成壓力,因為出口企業(yè)總會要承擔一部分后果,但是更大的影響還是對美國國內經濟的影響。
以第一輪關稅戰(zhàn)為例,我們的企業(yè),比如溫州一些生產基地的企業(yè)會直接加價,原來出口價格是10元的產品,加了25%的關稅,那么我們賣給美國的時候就是12.5元。
根據美國經濟學家對特朗普關稅戰(zhàn)成本的研究,美國消費者和進口企業(yè)實際上承擔了美國對華加征20%至25%關稅成本中的92%,中國出口商只多付出了8%。這樣看來,對中國的影響確實很小,是可以接受的。
而美國知名的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近期發(fā)表的一項量化研究則顯示,美國仍將是特朗普新一輪關稅的最大受害者。中國對美出口近60%的產品是中間產品而非最終消費品,美國很多下游企業(yè)在產業(yè)鏈中對這些中間產品有巨大需求。
2018年3月22日,特朗普手持一份關于對中國高科技產品征收知識產權關稅的簽署備忘錄。 路透社
而且美國對中國制造是剛性需求,有些國家產品質量好于中國,但是價格過高;有些國家產品價格低于中國,但是質量肯定不如中國的。如果缺少了從中國進口的中間產品,美國企業(yè)就將面臨大面積倒閉的可能,因為無論在價格還是質量上,都很難找到中國產品的替代廠家。企業(yè)大批量倒閉將給美國經濟造成巨大混亂,所以最后這種關稅戰(zhàn)的結果,只會使美國民眾和進口商付出代價。
無論是特朗普還是拜登,長年的關稅戰(zhàn)并沒有逆轉中美之間的貿易順差,甚至疫情期間中美貿易順差還增長了。因為當時美國國內供應鏈斷裂,防疫物資等等都依賴中國的供應鏈,所以關稅戰(zhàn)對于美國經濟沒有一點效益。
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認為,再次加征關稅會使美國經濟增長減少超過1個百分點,而美國實際的潛在經濟增長率也就2%多。如果美國新政府對中國加征60%的關稅,堅持不到一年,就會導致美國經濟崩潰。
但是我覺得這已經不是一個理性決策了。上次當選的時候,特朗普就覺得他是天選之子,這次他躲過暗殺,更堅定了他的這種信心:是上帝想讓我當選美國總統(tǒng),上帝會保佑我,所以我做的任何決定都是符合上帝意志的行為。這是一種完全不理性的心態(tài)了,這也意味著即使貿易戰(zhàn)證明對美國經濟影響巨大,他還會這么干。
觀察者網:普遍預計特朗普2.0版相比于1.0版,對華斗爭力度會更大。在您看來,特朗普開啟第二任期后,中美之間的升級風險如何?會走向“全面脫鉤”嗎?
丁一凡:無論是特朗普還是他團隊中的激進分子,都想這么做。他們認為中美貿易已經不是一般貿易了。國際貿易一般被認為對雙方都有利,但是他們認為中美之間的貿易,是單方面對中國有利、而對美國不利的貿易。
但他們都忽略了中美貿易之所以不平衡,核心是美國限制了很多美國商品對華出口。美國把貿易和技術封鎖相綁定,中國人即使想買美國的高附加值產品,美國也不賣給中國;而中國出口給美國的東西,都是美國消費者喜歡而不可或缺的商品。
比如美國現(xiàn)在限制中國購買AI芯片,還限制中國使用美國的AI和高端云服務。而全世界對高端AI需求增量最大的市場就是中國,這自然導致一系列重要的貿易項目消失。這也讓中美貿易結構不可能通過簡單的關稅就能平衡掉?;蛘呶覀兛梢哉f由于一些項目被禁止,中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這個貿易平衡掉,這個貿易逆差是美國自找的。
美國人心態(tài)有問題,依賴貿易的同時又讓貿易成為大國博弈的籌碼。當然他們非常想和我們“脫鉤”,但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歐洲人也曾想和我們“脫鉤”,但是脫了半天又脫不成。最近他們才改了口風,把“脫鉤”改成了“去風險”。拜登也是如此,之前與中國尋求“脫鉤”,但是最近也改成了“去風險”。從這種詞語變化就能看出歐美的無奈,以及為自己留一點面子找臺階下的感覺。特朗普政府會在這個問題上表現(xiàn)得比拜登好嗎?我表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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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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