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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秀英：我在外國人家?guī)蛡虻哪切┠?/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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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秀英1937年前來到上海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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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8 08:32:19 字號：A- A A+ 來源：微信公眾號“檔案春秋”

關(guān)鍵字: 上海幫傭外國人

1949年的正月初六，我和江浚深結(jié)婚了，那年我19歲。當(dāng)年12月，我生下大女兒。1950年，孩子剛?cè)齻€月大，波蘭僑民索妮婭就介紹我去長樂路給一位白俄人工作。她叫妮克洛芙，是一位六十多歲的孤老太，住在錦江飯店附近，房子就像聯(lián)體別墅一樣，樓上樓下都是她的，臥室在二樓。底樓是一個很小的葡萄酒廠，酒是她自己做的，品牌就用她自己的名字，她的照片也印在商標(biāo)上。她家有幾十個大酒桶，她打算把釀好的酒賣完就不做了。我和她一起裝酒，擰開大木桶上的龍頭，把酒裝進(jìn)玻璃瓶，再用塞子封酒瓶的口。

裝修中的俄僑店鋪

妮克洛芙應(yīng)該是白俄，長得很壯實(shí)，就像男人一樣，走路做事也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周圍的俄羅斯人都說她脾氣很壞。但我認(rèn)為她性格直爽，為人不錯。我和她關(guān)系挺好的，她說“姑娘莎”這個名字不好聽，又給我取了個完全俄式的名字，叫“捷妮婭”，我叫她madam，夫人的意思。后來她告訴我，過去她也請過兩個中國人，但他們白天來賺錢，晚上就帶人來搶劫，所以她后來不敢請中國人了，一個人干，而且從那以后開始養(yǎng)狼狗。她看我善良勤勞，總是感嘆說：“捷妮婭，我早點(diǎn)碰到你就好啦！”

她只雇了我一個工人，我家離她家很近，我仍然是早出晚歸，中午回家吃飯，不在她家吃飯，工資比上一家要多多了。我一般不幫她做家務(wù)，有時幫她喂喂狗，隔兩三天做一次狗食，將一斤半牛肉、一些面包和馬鈴薯、胡蘿卜、洋蔥各兩個混在一起煮煮，再拌點(diǎn)雞蛋。裝好一桶酒，她很開心，往往拿兩杯酒來和我干杯，還喜歡大聲唱歌。每天早上起來，她也常常唱歌，她的嗓子非常好。我們每天在一起干活挺開心的，傍晚她遛狗時也常彎到我家，再和我說說話。

舊上海法租界最大的俄僑百貨店百靈洋行

1951年下半年，妮克洛芙也要去澳大利亞了，也是從香港轉(zhuǎn)乘。她不僅要帶許多行李，還要把養(yǎng)了多年的兩條狼狗帶去?？峙乱粋€人照顧不了，希望我把她送到香港，她說：“你什么都不用帶，到了香港我給你買好衣服，你穿著回來?！碑?dāng)時我已懷上第二個孩子，也沒什么事做，就同意了，甚至把赴香港的手續(xù)都辦好了。但我先生反對，結(jié)果我沒有跟她走。她臨走前又要我陪她住幾天，我有身孕也不便去陪她，就叫弟媳婦去陪了些日子。我把她送到火車站，她帶了三個極大的木箱，包括紅木家具都帶走了，她也送給我許多東西。聽說她到澳大利亞后不久就過世了，臨終將一筆巨款捐給了教堂。

1951年我生下第二個女孩，失業(yè)在家。1952年，外國人紛紛離開上海，猶太人醫(yī)院也解散了，我先生拿到500多元解散費(fèi)，也失業(yè)了。1954年，老三出生不久，我們夫妻曾帶著孩子回到鄉(xiāng)下，但沒多久就回上海了。1956年，我進(jìn)入三星糖果廠做工人，然而，第二年春天糖果廠遷往南京，我又失業(yè)了。猶太醫(yī)生走前，曾把許多牙科器械都送給江浚深，他去夜校進(jìn)修之后考上執(zhí)照，便在自家的亭子間開了一家很小的牙科診所，后來通過好心的鄰居介紹，診所搬到原來猶太人醫(yī)院的門房間。

國泰電影院舊照

1958年，經(jīng)由索妮婭介紹，我又去另外一家白俄人家里干活。那家有三位老人，房子也類似聯(lián)體別墅，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夫妻住在樓下，老先生叫別恰，老太太也叫塔妮婭，老太太的哥哥住在樓上。別恰長得瘦瘦的，從國泰電影院到錦江飯店，淮海路上一大片房子都?xì)w他管，他不是房產(chǎn)商，只是管理房子，靠工資生活。他常對我說：“捷妮婭，你們中國人能干的不多，很多中國人太懶。我來上海時只有一條軍毯，現(xiàn)在你看看我！”

聽說他先從俄羅斯逃出，后來才把老太太接來的，他們在上海住了三十年。塔妮婭長得很胖，有三百多斤，一部黃包車只能坐她一個人，而且一坐上去就會把輪胎壓扁。她還很能吃，我給她烤一只鴨，一會她就吃掉了，所以越來越胖。因?yàn)樗輯I太胖了，走在路上，小孩子看見她會跟著笑鬧，所以她也不愿意出去買東西，只是在晚上出去遛遛狗。

當(dāng)時，在上海的俄羅斯人只和本國人來往，他們不會說中國話。這三個老人幾乎沒有娛樂活動，連電影也不看。解放后，政治運(yùn)動和他們不相干，他們好像也不太害怕，別恰仍每天出去工作，生活仍照常進(jìn)行。而上海人似乎都會說點(diǎn)洋涇浜英文，面包、雞蛋都有人送到家，裁縫、理發(fā)師也到家里做，聽說那些人為他們服務(wù)幾十年了。

位于舊上海法租界的東正教教堂圣尼古拉堂

我每天早上去，中午仍回家吃飯，一般下午四點(diǎn)回家。我?guī)退麄兇驋咔鍧?，也幫他們做飯、買東西。因?yàn)樗麄兌际情L輩，我當(dāng)面稱他們?yōu)閙aster（先生）或madam（夫人），叫老太太的哥哥brother（兄長），他們叫我捷妮婭。塔妮婭常伸著大拇指說：“妮克洛芙脾氣那么壞，你能給她干那么久，一定是很耐心很善良的人?！蔽易鍪率匾?guī)矩，所以他們很信任我，他們家一疊疊五元的人民幣就放在桌上，也從來不鎖。他們常說“中國人都像你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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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biāo)簽 上海 外國人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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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zé)任編輯:孫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