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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曉:為了維護美國,《時代》選擇了維護特朗普
《時代》的低頭
發(fā)生一次,可以被定義為體系之外的意外;那么,發(fā)生兩次呢?
這就是美國媒體在接下來四年里所要面對的窘?jīng)r,從2016年沿用至今的關(guān)于特朗普的這套敘事(一小撮極端人士跟特朗普同流合污,綁架了美國政壇,摧毀了美國的民主政治,又或者特朗普煽動了白人基督教民族主義情緒,沖擊國家憲政的安全),隨著他的再度掌權(quán),將徹底喪失令人信服的力量。
在2024年度人物報道的文章中,《時代》雜志再一次拋出了那個它8年前就問過的問題:
“97年來,《時代》雜志的編輯們一直在挑選年度人物:無論好壞,在過去12個月里為塑造世界和新聞頭條作出最大貢獻的人。多年來,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在2024年,情況并非如此。”
2024年《時代》雜志在特朗普當(dāng)選后為他拍攝的照片 《時代》雜志
在接下來的論述中,特朗普不再作為破壞者和挑戰(zhàn)者出現(xiàn),盡管他的爭議性行為被一再羅列,包括最臭名昭著的沖擊國會山事件,但《時代》雜志的編輯在這一刻,決定將他納入美國的主流政治語境中,他不再是局外人,取而代之的不是攻擊,而是批評,因為批評只對局內(nèi)人。特朗普被定義為重塑美國的人、贏得選舉的人、擴大選民基礎(chǔ)的人、直面人民失望的人。
“對于美國人和世界來說,這也是一個新篇章的開始。特朗普又一次站在了世界的中心,并且處于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勢地位。”
并非是特朗普的勝利讓他贏得了媒體的尊重,而是第二次的勝利讓對抗的敘事不再具有生存的可能。美國媒體的敘事底線是要維護關(guān)于美國的一切,包括選舉制度的優(yōu)越性,而和特朗普采取對抗性的姿態(tài),將他定義為“偏差”、“錯誤”和“攪局的破壞者”,會進一步削弱美國的政治神話。
如何解釋特朗普的再度當(dāng)選是個棘手的難題,正如前文所言,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發(fā)生一次叫意外,而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nèi)發(fā)生兩次,應(yīng)該叫某種常態(tài)。未來,美國國內(nèi)的社會共識撕裂,和政治派別的對立不會有任何改善,究其原因,要么是美國人民出了問題,要么是美國體制出了問題,而美國人民如果出了問題,肯定是體制先出了問題導(dǎo)致他們出了問題。美國媒體長期維護的“美國優(yōu)先”的正確性(一個錯誤的體制還有必要維護嗎?)就被消解了。
同時,為了防止轉(zhuǎn)向得過于迅速導(dǎo)致原有受眾群體流失,媒體還必須擺出某種抵抗性的姿態(tài),捍衛(wèi)“新聞專業(yè)主義”的攻守同盟。不論是2016年對特朗普的采訪,還是2020年對拜登跟哈里斯的采訪,《時代》雜志刊載的篇幅都不算長,大約在10-15分鐘左右的閱讀量。而在2024年對特朗普的這次采訪中,《時代》雜志事無巨細地放出了所有的采訪內(nèi)容,甚至包括重復(fù)的口語詞和無意義的閑談。“順便問一下,你想要點心什么的嗎?”“不了,謝謝你的慷慨。”“你確定?”“是的,再一次謝謝你?!边@樣的無用對白也被收入其中。
對抗撤退到幕布之后,采訪者和被采訪者的唇槍舌劍沒有了展示的必要,尖銳的攻擊不在,搖身一變?yōu)闇睾偷呐u。記者不再當(dāng)場指出特朗普的事實錯誤,而將它收編放在幕后;編輯也不再回應(yīng)他對“主流媒體”和假新聞的報道,而是一次性放出所有文字記錄,預(yù)防特朗普后手操作之“他們的剪輯編輯曲解了我?!?
從專業(yè)編輯的視角來看,給予讀者不加篩選的59分鐘的閱讀體驗非常糟糕,特別是特朗普本人的發(fā)言充斥著大量細碎無意義的口語?!稌r代》雜志此舉更像是對特朗普此前針對CBS《60分鐘》欄目組指摘的一種回應(yīng)——特朗普指責(zé)該欄目組人為刪去了哈里斯采訪中糟糕的一部分,并進行了精妙的剪輯,以幫助她競選。但不論如何,《時代》雜志的這種回應(yīng)方式,是被動且低調(diào)的。
2024年《時代》雜志為年度人物特朗普拍攝的封面 《時代》雜志
2024年《時代》雜志的封面上留下了特朗普這樣一張照片,他被仰視著,抬頭望向攝影機的方向,膝蓋高疊,手肘寫意似的輕松地搭在上方,像一座高聳的山峰,也像一頭睥睨原野的雄獅。
從側(cè)坐在象征權(quán)力的寶座中,半隱著面孔,到直面鏡頭,代表權(quán)力的凝視,八年間,特朗普從局外走到了局內(nèi)。
“在唐納德·特朗普的領(lǐng)導(dǎo)下,四年里可以發(fā)生很多事?!?024年,《時代》雜志在文章的結(jié)尾寫道,這與2016年的“因為是唐納德·特朗普,不管接下來發(fā)生什么都不會像以前一樣了。”遙相呼應(yīng)著。
第一個四年發(fā)生的,會在第二個四年里重演嗎?
答案恐怕只有時間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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