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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媛:在潮汕,一場游神活動是如何被組織起來的?
【文/陳媛】
筆者的家鄉(xiāng)在潮汕地區(qū)一宗族性極強的單姓村,村莊人口五千余人。元宵游神是每年村里最熱鬧的民俗活動,即鑼鼓隊把神明從宮廟里請出來,在村里巡游,并接受各個宗祠的民眾香火膜拜,祈求來年合境平安,風調雨順。
這樣一場大型民俗活動的舉辦,是特別能體現一個村莊的自組織肌理的。
誰來組織?作為“鄉(xiāng)里老大”的老人組
潮汕傳統(tǒng)村莊中通常都會設置一個老人組,村里人稱為“鄉(xiāng)里老大”。我們村的老人組由12個德高望重、有一定文化水平并且熱心參與公共事務的老人組成,設置有兩個組長,組長的社會評價和社會網絡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老人組的權威性。
在我們村,老人組除了參與村里部分矛盾糾紛的調解和為村莊公共建設建言獻策外,最核心的功能是要管理好村廟宗祠并組織起村里的各項民俗活動,游神賽會是其中最重大的一項。
圖為參與游神隊伍巡游的部分老人,在祠堂外休息
大致在春節(jié)前兩個月,老人組就會開始同村兩委商討游神賽會的各項事宜,包括儀式流程、參與人員配置、鑼鼓隊訓練、服裝服飾制定、資金預算等。全程由老人組負責組織統(tǒng)籌,村干部協(xié)助開展。
老人組在村里的聲望,以及該組織自身的穩(wěn)固性,直接決定了這場民俗活動能不能辦好。筆者家鄉(xiāng)的老人組跟村委會配合得很好,也很受村民敬重,所以每年游神都開展得比較順利。但這幾年聽聞越來越多村子的老人組地位受到了動搖,影響了游神活動的舉辦。
像隔壁B村,去年老人組組長去世之后,一直沒有人愿意接任,因此整個老人組處于無組織狀態(tài),今年的游神活動也就不了了之了。還有鎮(zhèn)上海外華僑最多、最富有的C村,前兩年也差點組織不起來。據村民們說是老人組“吞錢”,村里流傳著一句口頭禪,“不要添香油錢了,添油就好。”
在村里,每逢初一、十五或者傳統(tǒng)節(jié)日,村民去廟里拜神都會“題錢”,越大的節(jié)日題的錢越多,鄉(xiāng)賢也會以這樣的方式為村莊捐一筆不小的錢。這些錢由老人組管理,用于村廟管理和民俗儀式開支,比如游神、請劇團唱戲等。自從C村的老人組不被信任之后,大家都不太樂意題錢了,鄉(xiāng)賢也不再捐大筆的款項,所以像游神這樣的大型公共活動就運行不起來了。
村民對此意見很大,于是今年村里一群年輕的鄉(xiāng)賢接手了老人組手中資金管理的職能,在微信群中即時公開村莊中村民自發(fā)捐贈的用于民俗活動的款項和支出情況。聽說今年C村村民捐贈的款項有近三十萬,游神儀式也空前盛大。在C村的這種相對松散、非制度化的組織方式中,年輕的商業(yè)精英或者政治精英也間接參與了村莊治理。
一個以德治為核心的傳統(tǒng)民間組織,在鄉(xiāng)村治理現代化進程中面臨著很多挑戰(zhàn),村莊社會的普遍信任始終是公共活動運轉的基礎。
如何動員?老人組、房頭、村委會的配合
游神隊伍有兩百多米長,參與人數多達三百余人。游神隊伍中除了老人組自己組成的方陣外,主要還有四個部分:敲鑼打鼓的、扛錦旗的、挑花籃的、推神像的。
圖為游神隊伍
那這么多參與人員是如何被動員起來的呢?
推神像的這四十個青壯年由老人組統(tǒng)籌后將名額要求指派給各個房頭,村里有十八個房頭,每個房頭推選出兩三個人。
房頭是一個擁有共同祖先的大家族,以享有同一宗祠為標志。每個房頭有自己的理事會,大多都是老人。像我們家所在的房頭有七十多戶、三百多人,到我這里已經是第七代了。理事會主要有三個人,一個主要負責人和一個會計、一個出納,碰到較大的賬目進出,還會有另外的幾個代表參加。如今房頭主要負責組織平時宗族里的各種祭祖活動和紅白事,沒有特定的通知發(fā)布渠道,打幾個電話就能把人集齊,組織成本很低,大家也不太計較個體利益。
接到老人組的通知之后,房頭理事會就要集中商議如何安排這些推神像的名額。一般情況下,前一年新婚、添丁的男青年都要參加,如果不在村也可以讓自己的父親或者兄弟頂替。如果人數太多安排不下的話,就自動把部分人順延到下一年。這兩年最大的變化是,有的房頭一視同仁地要求家里增添新成員的家戶參與到這個儀式中。
隔壁D村也是同樣的做法,由每個房頭出人,但跟我們村不同的是,他們的神像還是用扛的,最大最重的一尊神像會指定給人口最龐大的房頭,由每個房頭自行決定出多少個人來扛。D村還有一個人口比較少的房頭,不一定每年都有結婚生子的人家,因此采用的是每戶輪流的形式,每年由一戶人家負責扛神像。
- 原標題:陳媛 | 在潮汕,一場游神活動是如何在村莊中被組織起來的?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李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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