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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峰:一個紅色經(jīng)濟間諜毀滅了國民黨政府?
關鍵字: 冀朝鼎經(jīng)濟學家民國經(jīng)濟宋子文國民黨政府“偽‘中儲券’兌換比率過低”之迷辯
抗戰(zhàn)時期,汪偽政府設立偽中央儲備銀行,發(fā)行偽幣“中儲券”。由于日偽的強行鎮(zhèn)壓,中儲券在淪陷區(qū)漸漸取代法幣,成為主要的通用貨幣。抗戰(zhàn)勝利后偽幣自然必須退出流通,這就需要以一個比較適當?shù)膬r格,將人民手中的“中儲券”收兌為法幣。
但國府制訂的法幣收兌中儲券的匯率,是完全不符合實際購買力差距的1:200(一般認為,以原實際購買力論,中儲券的價格被瞬間縮水了至少70%以上,有的研究認為甚至可能縮水了8-10倍),淪陷區(qū)人民剛剛熱烈慶??箲?zhàn)勝利,國府還都,就被這波幣制改革極大的洗劫了財富,而國府的各路接收大員們卻趁機倒賣法幣、搶購物資,一下子就發(fā)了大財。所謂“五子登科”,即為當時最形象的描繪。
陳立夫又把這個比強盜還狠的兌換比率罵到了冀朝鼎頭上。但實際上,還是根本找不到他和此事有聯(lián)系的跡象和史料。
根據(jù)香港中文大學鄭會欣先生的考證(《關于戰(zhàn)后偽中儲券兌換決策的制定經(jīng)過》(《文史哲》2012年1期)。此事不但冀朝鼎,連他的大上司,當時已經(jīng)接管國府財金系統(tǒng)的宋子文,大約都不是主要責任人。蓋因制訂收兌率的時候,宋子文尚在國外,與國內交流只是抓總,顧不上所有細節(jié)。但在8月19日給國內的電報,提出接管淪陷區(qū)金融的意見里,包括“(二)關于市場偽幣,應暫準照常流通,但不規(guī)定與法幣折合率,聽其自然”的主張(《宋子文致蔣介石電》 1945年8月19日,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藏宋子文檔案 58-18)
宋子文
8月22日,宋子文又給財政部發(fā)電稱:“……惟暫準流通之偽鈔,其面額、期限與折合率,應俟各區(qū)特派員將各該區(qū)實際狀況報到后,由部匯總,通盤籌議核定,同時公布實施,以免紛歧?!保ā端巫游闹掠狲欌x電》 1945年8月22日,宋子文檔案 58-18)
從中可以看出,宋子文在未歸國前,對于中儲券的兌換率并無具體意見,冀朝鼎自然更不可能已經(jīng)給他灌成了(200:1)的迷湯。宋子文在國外期間,國內只能通過電報和他保持聯(lián)系交流,這些電話都是存檔的,但至今也沒有發(fā)現(xiàn)冀朝鼎當時曾給宋子文發(fā)過什么“密電”。
而等到9月22日宋子文歸國,離9月26日財政部發(fā)布《收復區(qū)敵偽鈔票及金融機關處理辦法》及《偽中央儲備銀行鈔票收換辦法》,正式規(guī)定中儲券與法幣的兌換率為200:1,已經(jīng)很近了,具體匯兌率的決定是宋子文主導的可能性很小,更不用說冀朝鼎了——作為中央銀行外匯管理委員會主任,他基本上不可能插手偽幣兌換率問題。
那偽中儲券與法幣具體兌換率的決定到底是誰制訂的?
根據(jù)現(xiàn)在的史料,200:1這個兌換率最早出現(xiàn),是南京商會給出的,但當時法幣只有極少量進入淪陷區(qū),所以影響很小。
9月11日,陸軍總司令部在南京向外發(fā)布公告,宣布自次日起京滬地區(qū)公共機關及銀行一律使用法幣,但對民間交易的偽鈔并未規(guī)定停止流通的時間;雖然行政當局并未明文規(guī)定法幣與中儲券的兌換比價,不過已由軍事機關非正式作出了1:200的比率。
偽中儲銀行總裁周佛海在最后被捕前,在中儲券兌換一事上涉及很深,他在日記中認為提出這個兌換率的是南京陸軍總司令部參議“邵某、顧某”(公安部檔案館編注 《周佛海獄中日記》 P91-92),其中邵某系時任軍事委員會侍從室少將秘書,奉命以陸軍總司令部參議的身份,參加受降事務,隨后又前往南京和上海參與接受的邵毓麟。
但邵毓麟不承認是他提出這個兌換率,并有一份檔案證明他確實在財政部公布方案前,就明確提出二百比一的兌換率過低。根據(jù)他的回憶,真正的提議者是時任中央銀行副總裁、財政部京滬區(qū)財政金融特派員的陳行。
猜測雖然還沒有定論,但冀朝鼎的不白之冤卻是已經(jīng)可以洗清了。
一位小姑娘用成堆的法幣買東西
再辨黃金風潮案
從1946年3月8日(一說4日)開始,到1947年2月15日公告停止,宋子文指示中央銀行,通過上海金業(yè)公會和上海銀樓業(yè)公會代理,出售中央銀行庫存黃金回籠法幣,以抑制通貨膨脹。這個舉措在開始幾個月曾經(jīng)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在10月全面內戰(zhàn)爆發(fā)后,形勢急轉直下,中央銀行投入了巨量黃金卻無濟于事(一說近一年間損失了約350萬兩),物價1946年3月到12月,9個月上漲了123%。而到1947年2月,竟?jié)q了86%。國統(tǒng)區(qū)從此陷入不間斷的金融和經(jīng)濟危機。
如果說“黃金購戶六折還本,美金儲蓄券不予兌現(xiàn),和偽中儲券兌換率定價過低,這些壞主意都是冀朝鼎出的”,這些說法還有陳立夫回憶錄的一面之詞。把宋子文拋售黃金的政策也歸于冀朝鼎慫恿,就干脆是直接無中生有了。
實際上現(xiàn)有的文史資料,都認為給宋子文出這個主意的是美國顧問揚格(此人曾向國府暗示,美國可能會向中國再提供二十億美元的大貸款,大大壯了國府的心氣)。這也符合邏輯,畢竟揚格的背后一定程度上可以通往美國政府。冀朝鼎給宋子文保證?他一個宋子文自己下屬的下屬有什么資格,讓宋子文在這么重要的決策上相信他的保證?
實際在1945年末,國民黨政府的財政儲備還空前豐厚;握有約9億美元外匯存底,另有約600萬兩黃金,還接收了大約價值10億美元的敵偽資產。而對日偽偽幣的低價兌換,除了是對淪陷區(qū)人民的一次大劫掠,客觀上也有著強烈的通縮作用(原有法幣實際購買力大升值,淪陷區(qū)人民資產價值和購買力同時劇降)。
國統(tǒng)區(qū)的物價指數(shù)從1942年12月的66.2,升到1943年12月的228,漲了344%;到1944年12月是755,漲了331%;而1945年12月達到2167,漲了287%。雖然通脹率仍然很高,但實際還比43、44年略有所下降了。
那么,國統(tǒng)區(qū)不久后通脹失控,迅速走向金融信譽徹底破產,工商業(yè)全面萎縮、倒閉,整個經(jīng)濟瀕臨崩潰的黑鍋,到底又應該由誰背呢?
推動發(fā)行金圓券的到底是誰?
1948年,上海市民搶購黃金
在冀朝鼎被扣上的黑鍋中,聲稱他參與了推動發(fā)行金圓券,又一次深深洗劫了全國人民的財富,同時也搞垮了國府最后一點信譽。這一點是最多見到處傳揚,但又最容易被識破的。
蓋因發(fā)行金圓券的前后經(jīng)過,史料上記載是非常明白的。史學界早就對此達成了基本共識。稍微還要保持一點“理性客觀”形象的人,都沒法把冀朝鼎扯進金圓券幣制改革里。
例如李金錚《舊中國通貨膨脹的惡例──金圓券發(fā)行內幕初探》,張皓《王云五與國民黨政府金圓券幣制改革》,張秀莉《金圓券改革決策內幕考》,都明確指出,推動金圓券幣制改革,發(fā)起與主導人是時任財政部長的王云五。俞鴻鈞也牽頭策劃了一個幣制改革方案,但被否決。(李立俠 《金圓券發(fā)行的一段舊事》 《法幣、金圓券與黃金風潮》 文史資料出版社1985年)
王云五為了保密,不假手他人,親自草擬了一份名為《改革幣制平抑物價平衡國內及國際收支的聯(lián)合方案》,1948年7月7日,他將這份方案送給時任行政院長的翁文灝研究,翁贊同并附議,次日共呈蔣介石。蔣又指定俞鴻鈞、嚴家淦、劉攻蕓、徐柏園共同參加審計,在少量修改后確定了最后方案。
1948年8月19日下午三點,蔣介石主持召開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討論幣改方案。會上,幣改方案略加修正通過。下午6時,行政院會議討論已在國民黨中政會上通過的幣改方案,經(jīng)過4 個小時的討論予以通過。當晚,蔣介石以總統(tǒng)名義發(fā)布《財政經(jīng)濟緊急處分令》。
國民黨在大陸的最后經(jīng)濟和民生總崩潰由此開始。
敢問諸位,即使有一千個一萬個共諜冀朝鼎潛伏在國府內部,又能比蔣介石、宋子文、孔祥熙、王云五們干得更“共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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